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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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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导老师 |
综合材料 |
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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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x18.9x0.33(cm) |
2021 |
姚志辉 |
1、《风吹草低》
随同学一起下到山谷中,穿过一片林海,刚下过雨,十分泥泞,我穿着臃肿的羽绒服,这就不免不时被盘根结错的低层枯枝挂住。一行两人,专心走路,没有什么交谈。我与同行的男孩相互之间并不十分了解,两人之间此前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熟悉。他是一个很神秘的人,看问题总是有他自己的独特视角,感觉他比较喜欢独处,猜不透他的想法。给我最直观的感觉是——他不属于这里。这个“这里”指的并不是陕北这个地方,而是“我们”这个群体。
他是像弘一法师那样“可敬而不可学”的人。
我艰难地在林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走,他在前面如履平地,但却始终与我保持在两人以内的距离。走出林子,前面是一片草原,不大,一眼望得到头;却也不小,目测要走很久才能走到头。到了草地,路就比较好走了,脚下的土不再黏脚了,也没有树枝的阻碍了,于是便走得快了起来。
他带我往谷地边缘走去,这才发现,这里有一处隐藏的谷中谷,小山谷中稀疏地分布着半枯的树,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枝,却还有半黄半绿的草从枯枝缝里钻出来,踩上去软软的,每一步都伴随着树枝被压弯的声音,周遭静得只剩下我们两人的脚步声。
小山谷东西走向,南面崖壁峭立,暗红色的沉积岩横向纹理清晰,崖壁上深深浅浅的黑色水痕自上而下劈下来,像极了李唐雄健的大斧劈皴。北面石壁坡度较缓,同样是红色的砂质沉积岩,却打磨的更为润和一些。在北面的山壁上,我们发现一个洞,洞口刚好在我的胸口位置,口径比我的头围略大一些,洞口打磨的很光滑,不像是动物刨出来的,也不似人为用工具挖地那么死板。
洞很深,里面很黑,望不到头,隐约感觉里面似乎还有岔路。我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个盗洞!《盗墓笔记》中需要缩骨功才能进去的盗洞被我碰到了!当然,这种可能性比中彩票的概率怕是还要低一些。经过我们二人的“商讨研究”,最后都认可了一种说法——我们脚下的这块地这里本是一个湖,这个洞是流水侵蚀出来的一个地下暗河出口。原因如下,再往山谷深处走会发现一条干涸的小溪,两侧岩石有流水侵蚀的痕迹,加之昨天刚刚下过雨,原本被落叶覆盖的河床有些显露了出来;脚下的土壤不似陕北常见的黄土,而是有粘性的黏土;洞口还有残留的山麓冲积扇的结构痕迹。综上所述,这是一条水路出口。
然而,我从内心里还是希望它是一个盗墓先辈留下的盗洞,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这山体中或许藏着某个末代王朝复国的宝藏;或许葬着某位仙人道长即将羽化的仙身;亦或是作为某个群雄争霸、逐鹿中原的历史节点,收藏者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我决定要画这个洞。
崖壁朝北,背光。但是风却能爬过山顶顺着山坡打到身上,并不冷,但是吹久了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被抽了巴掌似的疼。我总感觉这风里交杂缠绵着从这洞中伸出的某种说不清冷暖虚实的力量,绵里藏针似的阴毒。仿佛是对企图窥视它的人的警告。
低头画画时,我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洞里盯着我,总怕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冲出来。大脑已经不能指控手去做什么了,手做了什么,眼睛也接收不太到。但此时内心却不知为何无比的宁静,耳朵仿佛接替了眼睛的工作,我的视野反而更广阔了,我能看到风自谷口徐徐而来,经过男孩的身边,在他的笔尖摩挲,又从笔尖与纸面的狭小缝隙逃脱;被并不密集的树枝切分成数条薄厚不一的绸带,相互交织着往峡谷深处探索。
我能看到身后枯枝断落到地面的过程中切开气流的画面,我能看到风拂过崖壁带走一粒沙尘的场景……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很慢,紫蝴蝶挥动翅膀时身体每一根绒毛在气流影响下的律动动能被我捕捉到。
或许,这就是王国维所说的“无我之境”了吧。
画完山洞,我踩着铺着枯枝的沙土从山谷中走出来,和少年背靠背坐着。同一片峡谷,太阳快下山了,风很轻柔,光不暖。身旁的少年很安静。
2、《路边一角》
还是在从宿舍往食堂去的小路,只不过这是我平时没有走过的一条岔路,想着这十几日上山下谷的到处疯跑,宿舍门口的这条岔路却还未探索过,不免有些遗憾。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里的草丛,草中有芦苇、狗尾巴草,竟还有小麦……多少不知名的野花隐藏其中。
临走了,又发现一个小世界。
3、《古长城的背后》
听说,这是一段汉长城,没有砖瓦,全是夯土。我与小曹从长城的缺口处爬进来,这是一个盆地,遍地的荆棘野草,间生着几枝低矮的酸枣。盆地在最中心被一条裂谷劈开,谷中沟壑纵横,生着不知名的带刺的枯荣树。
那日天晴,微风,天上大片的云走得很慢,从盆地中往外看,大片的云汇聚在古长城的缺口处,仿佛要涌进来。
好安静,我背坐在裂谷边缘,微风送来新鲜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空气,身后时不时传来裂谷另一边山坡上羊咩咩的叫声。
握着的笔迟迟未动,多希望阳光就此凝固,连呼吸也融入泥土。
四点后,天阴了,一行人背着画材艰难地从缺口处爬出去,缺口的夯土已经很松了,一碰就碎,很难找到支点。不由得感慨,时间真的是一种温柔又霸道的力量,曾经挡住凶横的匈奴的长城也禁不住它的侵蚀。
我四肢着地的最后一个出来,被小曹嘲笑是“四体不勤”,又想到之前把荞麦认成花海的经历,“五谷不分”的也是我了,想到自己还是学艺术教育的,以后何以为夫子啊……
4、《林中路》
听说,这树叫“砍头柳”,是陕北一道特色风景。陕北少木材,它的藤枝砍了还能再生,当地居民就常砍了它的枝条作燃料、做编织物。村民岁岁年年地砍,它便年年岁岁地长,渐渐便长成了这般模样。
5、《后山午景》
画前一个山坡的时候晴空万里,万里无云。画后一个山坡的时候,天阴了下来。等到画到天空时,下起了小雨。
风不时送来几声“咩咩”声,我偶尔回应几声,自以为可以以假乱真了。只是不知羊咩咩是否认可我这只无角羊。
6、《路边景——素描》
7、《路边景——色彩》
去食堂的路上,侧目远眺,就见到这座梦幻般的峡谷。比后山多了些梦幻迷离,与波浪谷的芦苇荡相比又不失人间烟火气。
其实美景并不都在幽山深谷之中,有时只需放大一些视野,一道篱笆的后面,或许就是不一样的风景。
路边不如山谷中安静,却也别有一番趣味。偶尔一抬头,正抓到一枚草间露出的毛茸茸的猫猫头,琥珀色的大眼睛对上我的目光,立马就把小脑袋缩回去,草丛中一阵骚动,再不见猫猫的踪影。宿舍门口的小白狗就大方很多,偶尔来我脚边打个转,见我没有火腿肠,又迈着小短腿去别处耍了。踩着三轮的老奶奶常在不远处的路口卖桃干,老奶奶很和蔼,就是她家养的那只大黑犬有点凶……
草丛那边的山谷却很静,尤其是早上晨雾还未完全褪去的时候,枯树的枝干上结着白霜,为这山景更添寂寥。
一草之隔,就是天上人间。
8、《咩咩羊来过》
从中午画到下午四点半,光影一直在变,直到整个谷中都照不到太阳了,色彩稿也才开了一个角落。
回去时走的是那条极陡极泥泞的斜坡道。背着背包,拎着折叠椅,还捧着我画了一半的“画大爷”——爬到顶端的时候,我直接摊在路边的围栏上。也许是运动量到了,多巴胺分泌旺盛,突然无比开心,连被门口卖红薯的大爷骗了称也没那么计较了。
踉踉跄跄地走在回基地的路上,夕阳照在小路上,把身后的影子拉的长长的。突然就想起那首乡村小曲: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
缤纷的云彩是晚霞的衣裳
……
路都走不稳了,歌自然也唱得断断续续,却不知自己在高兴个什么劲儿。幸好,路上只我一人,只是唱给我自己听,倒也不必太在意。
本想第二日再去把画画完,但后面有了别的安排,当时拍的照片也都不尽人意。那张色彩稿便搁置了下来。
9、《白城子》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这么近地触摸一座古城,那是在地下沉睡千年带着沙土气息的古城。
墙很静,但当你沉浸其中时,墙睡醒了,周围的一切似乎喧闹起来,白色的城墙虚幻起来,似乎又回到千年前车水马龙的盛况,来往小贩叫卖熙攘,穿着各色服饰的旅人摩肩擦踵,这座沉寂了千年的古城似乎又活了起来。可每当你想要再靠近一些、再听清一点的时候,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古城梦寐中睡眼惺忪的惊鸿一瞥。墙依旧是墙,是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白的墙。
我相信,在古老的城下栖息着古老的灵魂。
我想要画出他古寂下埋葬的喧嚣纷扰,可我画纸上的城,却总也是死的,不会睡眼惺忪地睁眼。
10、《崖间红叶》
两侧山坡的断崖中,长出了一株树,目之所及的山坡,只他一株树。三枝同根,较低的两枝枝叶呈黄绿色,长得最高的那枝枝叶火红,阳光越过山坡,刚好照到火红的树冠上,甚美。
有意思的是,画完这幅画,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一只瓢虫飞来,歇在我画的山脊上,阳光打过来,在山坡暗面拉出一道影子,仿佛它本就该在此一般,真正融入了我的画中。少顷,它张开红宝石光泽般的两片小翅膀,向远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