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瑶池上

——论西王母图像系统的演变与西王母信仰发展阶段的关系

2020级美术学  闫聪敏慧

 “八骏日行三万里，穆王何事不重来”诗人李商隐在《瑶池》一诗中借瑶池仙西王母倚窗盼郎郎未归的意象，暗示周穆王已故去，讽刺了皇亲国戚求仙问长生之虚妄。自古以来，“西王母”这个意象即代表了长生这个关键词，它逐渐形成了一种信仰，在战国形成，并在汉代达到鼎盛。

 西王母成了中国宗教史上最早出现，影响范围最大，程度最深的女性神之一，她的地位显赫，甚至在东汉因为阴阳五行的学说，人们为其创造出了与之对应的男性神——东王公。然而东王公并非西王母的第一任，在挖掘出的汉画像石中不乏将西王母与其他人物配在一起的构图，我们从这些构图形式中能够发现西王母图像系统在逐渐从“西王母中心论”向“西王母至上神”的阶段演变，在这背后离不开西王母信仰发展的推力。1

一、西王母图像系统形成的初期阶段

   翻看西汉之前的文献不难发现，西王母其实一直处于至高无上的独立神状态。其原因并非是《山海经“西山经》所记载“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2而是作为道教中地位崇高的女神，西王母理应是孤高独尊的形象。到了西汉，在河南，郑州，山东等地出土的汉哀帝建平四年的画像石上已经出现了墓主前往昆仑山求取仙药获得长生的内容，以西王母为中心的神仙世界雏形出现。但西王母的具体形象并未出现，只有仙兽或是被认为是西王母前身的兽头人绘制于画像石中央以示意西王母的神仙世界。3

   研究这个时段的画像石可以看出，此时西王母的地位还未达到东汉鼎盛时期，可见当时西王母信仰在人们心中尚处于边缘化的地位，并没有被大众认可，追溯“西王母”诞生的本源，我们能够知道，西王母信仰始于先秦，具有鲜明的地域性特征，主要集中在关中和北方地区，南方地区则影响甚小。而西汉的建立者大多是生长在南方地区受楚文化熏陶较深的楚地人士，在西汉皇室的扶持下，楚文化信仰居于主导地位，西王母信仰并未得到西汉上层的认可，其内涵仍是局限于西域的某神邸。汉武帝时期，帝王朝拜西王母，也不过是对已之私欲的一种尝试。4    

二、西王母图像系统形成的中期阶段

汉哀帝建平四年后至东汉中期这个阶段前期，西王母的中心地位尚没有确立，在出土的画像石中，制作粗糙，构图简单，题材多以现实生活为主，神话要素较少，出现了西王母图像系统中的几个重要元素，如玉兔，三足金乌，九尾狐等。玉兔捣药的图案标志着长生的主题已经形成。5而随后，西王母的图像一经出现，发展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就有了初步的西王母神仙世界的世界观构想。在陕北绥德出土的画像石中，西王母所处的位置，上中下不定，多层构图模式正在定型中，但西王母的中心地位已是不可撼动的了。6

在后期的发展中，画像石雕刻手艺逐渐精细复杂，内容丰富，构图多样，完整的描绘出西王母的神仙世界，敏五先生在《从画像石看西王母形象的演变》一文中有准确的概括——“神兽图和西王母分层配置、共同表现昆仑山仙人世界的构图配置方式迅速消失，以西王母为中心、以仙禽神兽为眷属的昆仑山仙界图成为祠堂西侧壁最上层图像的标准图模式而固定下来。”7这个时候，西王母世界以及出现世俗化趋向，在原有的仙界基础之上增添不少人间故事，围绕长生这一主题创作出更多佳话。

为什么在这个时段有关西王母的画像石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这和西王母信仰的普及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不同于西汉对西王母的片面认识，东汉时期，西王母作为长生神的地位已经被大众所初步认可，正处于前后的过渡阶段，长生，成仙等愿望又是人们所追求的最高理想，西王母信仰的内涵逐渐丰富起来，同时受世俗化的影响，西王母慢慢走下神坛，往人们熟悉的形象发展，这也使西王母信仰在人民中得以普及。

三、西王母图像系统形成的末期阶段

东汉中期至东汉晚期，西王母图像系统的发展迎来了高潮，经过长久的世俗化演变，西王母的形象已经摆脱了戴胜神人，成为普通的高髻妇人形象，明确主神身份的标志也已经从单一的发饰转为更多元的肩饰，祥云，瑞兽以及围绕四周的侍从。8在西王母的构图样式的发展中，东王公的出现标志着西王母图像系统的完全成熟，走向一个真正完整的神的世界。

有关东王公的出现，主流观念是认为这是汉代阴阳平衡理念思潮下的必然结果，《庄子.田子方》中记载“至阴肃肃，至阳赫赫；......两者交通成和而物生焉，或为之纪而莫见其形。”6汉代极为推崇阴阳五行学说，他们认为，一花一木乃至宇宙，都有阴阳相辅相成，如“阳”和“月”万物存在之根本都基于阴阳二字，东王公即是汉人为西王母这个阴配上的阳，在东王公之前，先人曾为西王母配过其他人物，显然最为合适的只剩下东王公这一个。给西王母配对，证明了统治阶级已经开始接受西王母信仰并尝试结合现实对其进行改造。东汉末期时，西王母信仰已经深入人心，不用再凭借特殊装饰来辨认西王母形象，她已经取代楚地本土神，成为从统治阶级到平民百姓都信仰的至上神。9

综上所述，西王母信仰对西王母图像系统的构图的变化起决定性作用，在汉之前的西王母信仰萌生期，西王母的形象还只停留在文字里，西汉中期，西王母信仰开始成熟，西王母拥有了具体的代表性特征并出现在铜镜，画像石等具有宗教意味的地方，到了东汉后期，西王母信仰风靡整个时代，成为了西王母神仙世界的至上神。

注释

1.汪小洋：《汉画像石中西王母的至上神努力》，《寻根》2004年第3期，第20页。

2.转引自李丝丝：《汉代瑞饰——“胜”的试解》，《猛虎 • 文物考古》2019年第14期。

3.参见汪小洋：《汉画像石中西王母的至上神努力》，《寻根》2004年第3期，第18-28页。

4.参见熬强：《西王母信仰在西汉与东汉存在根本差异的原因探寻》2018年11月，知乎，https://zhuanlan.zhihu.com/p/43528049.

5.参见敏五：《从汉画像石看西王母形象的演变》，2018年1月，搜狐网，https://m.sohu.com/a/195979393_772510?_trans_=010004_pcwzy.

6.信立祥：《汉代画像石综合研究》，文物出版社，2000年1月，第143—160页。

7.汪小洋：《汉画像石宗教思想研究》，南京艺术学院2004届博士学位论文，第60-69页。

8.参见张富泉：《论东王公、西王母图像的流变及特征》，暨南大学2012届硕士学位论文，第58页。

9.参见熬强：《西王母信仰在西汉与东汉存在根本差异的原因探寻》，2018年11月，知乎，https://zhuanlan.zhihu.com/p/4352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