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仕女俑中的女性文化探析
陆欣雨(美术学2019级,20195001078)
摘要:女性文化在唐代有着充分的体现,是不可忽视的独特文化语境。对唐代女性文化的解读与挖掘,有助于我们了解唐代仕女俑艺术形象独特的原因所在。对唐代女性意识、女性文化在仕女俑雕塑作品中的体现以及其艺术特色的梳理与研究,是本课题具有特色的主要内容。
关键词:唐代;仕女俑;女性文化
唐朝这一历史时期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占据有特殊地位。在文化层面,它兼容并蓄、包容大度,因而文化界繁荣昌盛。在这个包容的时代,佛、道、儒三教都得以推崇,特别是佛教在初唐后期开始出现兴盛的趋势,同时也给后人留下不可估量的文化成果。
唐人对待外来文化具有极强的包容性,丝绸之路的发展更是促进了中外文化的交流与融合,大量外来文化给唐文化注入了非常沃腴的文化养料。对外开放包容,对内政策放松使得唐诗、乐舞、美术、雕塑等文化艺术形式得以发展繁荣。丧葬习俗方面,唐朝继承了秦汉以来“事死如事生”的厚葬之风,且唐代国家富有、文化强盛,因而对于墓俑造像等工艺品的需求量大。盛唐时期尤甚,王公贵族“竞相厚葬”,随后就连普通百姓和商贩也开始效仿贵族们的丧葬形式。唐代的墓葬雕塑艺术因此得到整体而长足的发展,厚葬之风的盛行也给考古工作者留下了极为丰富的史料,同时墓葬雕塑也得以保存至今。
在中国古代雕塑艺术史上,唐代的墓葬雕塑占据着一个梦幻般的篇章。唐墓工艺品的雕刻手法以透雕与圆雕为主,大量使用细线阴刻,用繁复细巧的细线和短的阴线表现装饰衣纹等。唐雕塑将眼光更多地投向生活化和人性化的情感要素,展现出时代特有的自由气息,具有高度的现实关照意义,其中最典型的工艺品当属仕女俑。
仕女俑是唐代陶俑类型中烧制数量最多的一类,从已出土的彩绘陶俑、三彩俑等雕塑作品的盛况不难总结出,其中的女性形象作品占据了极大的比重,在其中我们得以窥见唐代女性多姿多彩的绽放姿态。社会性别分殊下的女性是构成社会关系的重要要素,陶俑所呈现的她们角色丰富多样、神态生动各异,所呈现出的率直、开朗、活泼、勇敢的精神面貌,更是与盛世国度下的自由气象、浪漫色彩相呼应,化身为独树一帜的时代特色。它既囊括了女性在社会生活体系中的实践活动内容,如生产、娱乐、服务等,同时还从活动的意义层面上揭示其内在逻辑联系,例如其行为内容背后所透露的女性意识、女性社会角色的运行方式、女性与社会交错的关系等,仕女俑形象所反映的女性文化,对丰富艺术史、妇女史、社会史无疑是一份非常珍贵的物质文化资料。
盛唐时期的女性对英姿飒爽男性装束尤为偏爱,女着男装是唐代社会流行时尚中的一大特色,一些皇亲贵族女性也常以女扮男装的形象于公众场合出现。现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的三彩男装女俑所穿着的袍服是当时官宦男子穿着的常服,配上这位柳眉细眼、小嘴红唇、微施粉黛的秀美女性,既俏丽又俊朗洒脱。
从长期的历史进程来看,服饰不仅发挥其在物质需求方面的作用,而且也具有十分重要的审美价值和文化意蕴,它是一个社会最能体现其意识形态的活跃因子。自古以来,中国便秉持“男女有别,男尊女卑”的思想,唐以前,“夫衣裳之容,所以定上下、殊内外也”,服饰规范严格,性别等级制度森严。然而相较之下,中唐时期就出现诸多女着男装的可考据事例。这一方面体现了礼教的松弛,女性从具有排他性的历史边缘走向父权体制舞台内围的倾向性明显。另一方面直接体现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女性对能够发挥话语权和自由平等社会氛围的向往。阴柔与阳刚、开放与保守、革新与传承相互并行交织,自信、积极、包容、健康的审美观念深入人心,体现了盛唐帝国妇女们健美、开放的精神风貌。
在封建和男权主义语境中,善女工、调丝竹、习礼仪、侍丈夫被视为女性不可非议的份内职务,她们往往被要求与自己的家庭建立某种紧密的向心力,唐代女性虽然没有脱离这种向心力,但松弛的礼教制度和开化的社会氛围却给了她们弹性生活的机会,促成了唐代女性在文化艺术层面的成就,并且以包容的姿态接纳她们进入原为男性垄断专享的领域之中。
受游牧民族影响,唐代女性尤其是上层社会宫廷女子的马术技艺十分精湛,陕西历史博物馆馆藏彩绘胡人骑马射猎俑直接将骑射的诗化场面进行立体的展现,这件工艺品捕捉了女子骑马、射击时的瞬间动作。她的身体向左侧扭转,双脚踩在马镫上,眼睛紧紧地锁定正在飞翔的猎物,双臂跟随视线做出拉弓射箭的射击姿势。似乎在下一秒就能听到箭离弦的风声。鞍马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屏息凝神,将骑射这一过程的静中有动、一触即发之势精确地进行展现,同时也以骑射女子与鞍马的完美配合烘托出女子骑射的精湛技艺以及全神贯注的飒爽英姿,令人回味无穷。
唐代女性的活动空间与生活方式是相对宽松自由的,其背后反映的是封建礼教的松动,此时,男权话语对传统女性的社会性别内涵设定获得了明显的拓宽,“射者,男子之事也”此类声音已经十分微弱,女性不再仅仅被无情地视作“他者”排除在父权领域之外,社会排他性某种程度上的弱化将她们活泼、勇敢、无拘无束的自主意识被解放出来,这是女性的幸运,也是那个时代的幸事。“女性”一词可以激进地理解为在男权中心主义模型下被否认的他者——一种缺席,却也可以作为在男权中心主义的想象之外,一股未知的力量。
俑的制作与使用承载了古代社会文化中期望死者在幽冥世界能够继续如生前一样生活的心理寄托,它们负载了那个时代与社会各种真实的信息,具有非常明确的现实关照意义,在发挥其自身审美价值的同时也更多地反映文化追求。而以女性人物为主要原型制作的仕女俑,则当之无愧地体现了唐代女性的文化活动和心理动态,具备非常重要的学术研究价值,体现了唐代女性的精神风貌与盛唐的时代内涵,它使世人更为清晰地看到唐代女性在生产、体育等多个领域的生活活动轨迹,厘清她们与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交错关系,甚至更贴近她们的精神世界。
从总体意义上看来,封建妇女史实际上是一段非常落败、悲怆、沉痛的历史, “三千年的妇女生活,早被宗法的组织排挤到社会以外了,妇女才是畸零者! 妇女才是被忘却的人! ”,“我们妇女生活的历史,只是一部被摧残的女性的历史!”长期以来,女性的社会地位低下,唐代女性也并不例外,她们既无法在生产劳动中占据主导地位,在经济方面也无法做到独立,权力归于男性,她们本质上仅仅作为附庸、从属的社会性别角色,这无疑与任何一个时代的女性都是相似的。但是,结合仕女俑此类工艺作品再进行基于历史时期的纵向比较,就会发现女性文化发展史也并不是从始至终都以水平且低落的轨迹行进,在大唐这个非常独特的历史阶段有着上扬的历史发展趋势,她们可以是重要的生产劳作者、时尚文化的推进者、优秀的乐曲演奏者、英姿飒爽的体育运动参与者,也可以是文化沟通与情感交流的枢纽,是社会活跃的因子,她们甚至还拥有推翻积弊沉疴的意志和拥抱崭新观念的心胸,尽管这些看似与封建社会所定义的女性是格格不入的,但她们曾经真实生活于大唐时代。其进步的一面不能被曲解和磨灭,唐代女性脱离层层桎梏,缔造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新景象,西蒙•波伏娃语: “女人既是自然,又是反自然; 像体现自然一样,她也体现了社会; 在她身上概括了一个时代的文明。”康德说观看从来不是消极的,贡布里希更强调观看是一种探索与选择。根本来说,观照社会即是观照自我,她们作为独立个体所代表的绚丽多彩的文化盛况与唐代整个辉煌大气的时代相呼应,在整个封建历史进程中奏响一段格调庄重、自由奔放的乐章。
参考文献:【1】张菁.唐代女性形象研究.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7.
【2】陈东原.中国妇女生活史.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4.
【3】西蒙娜•德•波伏娃.郑鲁克译.第二性.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5.
【4】郑小南主编.唐宋女性与社会.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3.